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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集古字”是不是学习书法的好方法?
阅读:931次 更新时间:2021-06-04
“余初学先写壁,颜七八岁也,字至大一幅,写简不成。见柳而慕紧结,乃学柳《金刚经》,久之,知出于欧,乃学欧。久之,如印板排算,乃慕褚而学最久。又慕段季转折肥美,八面皆全。久之,觉段全绎展《兰亭》,遂并看《法帖》,入晋魏平淡,弃钟方而师师宜官,《刘宽碑》是也。又悟竹简以竹聿行漆,而鼎铭妙古老焉。其书壁以沈传师为主,小字,大不取也。”这段话引用频率极高,结合米芾的成就来看,既非虚夸,亦无炫耀,不过是以自负的口气说了一些大实话。一是故弄玄虚,说了不做,话到嘴边留半句,或左右相顾而言其他,看起来很神秘;二是做了没有结果,关键是“融”,郑板桥的书法就是夹生饭。所谓融通,通而后能融,融而后能通。米芾是先学颜字,再学柳字,然后是学欧字,之后是学褚遂良的书法,以及段季展的书法。
从段季展中发现段书的源自王羲之《兰亭序》,于是学习王羲之等晋魏名家法帖。学习前贤楷书、行书、草书之外,米芾也学隶书与篆书。在取法前贤方面,米芾可以说是宋代书家中最广博的一位。米芾一生的书法成就,以行书一体为最高。其行书,在其所流传至今的书法作品中最多。这也与当时整体书学风气有关,宋代书法所取得的最大成就即是在行书方面。王铎所运用的乃老米之法,也是“集古字”,只不过不像老米说的非常明白。
王铎平生留下来的法帖,其中有很多字形,有的似二王,有的似鲁公,有的似山谷,有的似米芾,不似又似、似又非似,学以致用、吐故纳新,融会贯通、自成一家。
相比米芾来说,不但在尺幅形式上拓展,在字形大小上拓展,在墨法上拓展,关键是理念的拓展。王铎有些临摹二王的作品,完全是几个帖本贯通起来,是一种“无内容形式”,走的更远。说到“集古字”,我们很容易想到在书肆里看到的大量“集古字字帖”。集字为书,古已有之。拿王羲之的字来说,最有名的莫过于《怀仁集王羲之书圣教序》。又有如《兴福寺半截碑》,为唐代兴福寺僧人大雅等集王羲之书所刻。一种自己“集古字”,书家临摹一家一家地过,就是最原始的“集古字”,米芾、王铎等人依此途径而成功;另一种是集他人字,就是通常所说的“集字”,如《怀仁集圣教序》,千百年来为书人所仰慕和取法。王羲之的书法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得以进一步保留和发展,有点匪夷所思。《集王圣教序》中所选单字不相连属,皆法帖中较为中正平和者。虽以行草书为主,然已绝无风流蕴藉之态,因为行草书的流动性被严格地限制于单字之内。不但成为中国社会启蒙读物,亦是历代书家所喜爱的书写内容。《千字文》最初所集就是王字,现在已有各种书体,蔚然大观,成了一个“体系”。“集字”是临摹过程一个不可缺的环节。甚至可以说,集字在今天的应用更为广泛,所依靠的已不是人力,而是计算机。现在这中集字类型的碑帖已经有点泛滥成灾了。但凡古人集字,都有一个熟悉再熟悉的过程,现在这个过程尽可能地加以省略,以求最快的速度。通常所说的集字,就是将碑帖中有限的字按照一定的内容重新排列,处理成所需要的形式。“集古字”则是通过人的思想情感化合,创造出一种新的风格。不管技术如何先进,书家临摹仍然要遵从“集古字”的方法。碑帖不但要遍临百家,而且要博观约取、善学善用,才能融会贯通、举一反三。一是过程永远无法省略,二是要有“化合能力”,通过个人修养的提高来协调。一般意义上的集字,是针对碑帖中原本就固有的字,“集古字”则不但要关注碑帖中原有的字,更要处理好没有的字,如果处理融洽了,其实就是“入古出新”的第一步。因此,“集古字”的过程较之“集字”的过程更漫长、更痛苦,更让人心憔力悴、殚精竭虑。集古字变成单纯的“集字”,少了一个“古”字,意味着缺少“入古”的经历,结果便大不同。书法的学习,如果在初时阶段,走马灯似的换帖,只会浅尝辄止,无法真正得到古人佳处。“学书一字一笔须从古帖中来,否则无本。早矜脱化,必偭规矩。初宗一家,精深有得。”所以学书,一开始的阶段,要力求做到专精,不然深入不进去。不过在另一方面,若只是学宗一家,很容易受到师法对象的束缚。“习古人书,必先专精一家,至于信手触笔,无所不似,然后可兼收并蓄,淹贯众有。然非淹贯众有,亦决不能自成一家。若专此一家,到得似来,只为此家所盖,枉费一生气力。”入的越深,受到范本的牵掣可能性也就越大,甚至还有可能会学到许多习气。如清代沈宗骞所说的:“若但株守一家而规摹之,久之必生一种习气,甚或至于不可响远。”所以学宗一家,是第一步,完成第一步之后还要转益多师。先专精,再广博,集众人之长,免受一家之拘,这便是“集古字”的主导思想。“集古字”虽然是令人向往的理想学书之路,但并不好走。“集古字”的过程,实践起来并不容易,它几乎伴随着学书者一生的生命与时间。当然,具体到每一个学书者,又有些小差别。但这个看似繁复的过程,其实不外从一开始的“专一”,到“广大”,再到最终“脱化自立”。“集古字”的过程的难,难在第二阶段的广博。难在真正地“吸收”新的师法对象:二是学习下一家的时候,到底是取法对象(范本)的哪方面?有的学书者,在学宗一家后,进入第二家时,主观上渴望并尝试在变,但是变得并不理想,这样的例子在今天这个极其自觉的时代,也并不少见。所以在学习新的范本与对象时,如何取舍?如何才能在自己旧有的基础上,继续向更好的方向推进?这完全取决于学书者的自我掌控(包括理论认知、艺术感觉与综合学养)。清代大家邓石如,走的也是“集古字”之路。他也曾像米芾那样回顾过自己的学书历程:
“余初以少温为归,久而审其利弊,于是以《(禅)国山石刻》《天发神谶文》《三公山碑》作其气,《开母石阙》致其朴,《之罘二十八字》端其神,《石鼓文》以畅其致,彝器款识以尽其变,汉人碑额以博其体。举秦汉之际零碑断碣,靡不悉究。”纵观书法史,“集古字”的书法学习方法,具有普适性。
大多数书家走的正是:集古字+个人心性——形成个人风格——这样的道路。“集古字”法的核心是博取前贤,所以随着历史时间的推移,越往后越有“用武之地”。而宋代米芾则只能学宋及宋以前的书家,根本不可能学元人。在清代,碑学兴起后,又出现了一些走“碑帖结合”的书家如何绍基、赵之谦等。如此,则“集古字”的道路更为广阔了。到了今天,可供我们选择的范本比清代人,甚至比上一个世纪又多了许多。“集古字”的范围进一步宽广,书法风格的“可能样式”也更多,不过学书者最终能否“集古出新”,这要靠各自的“选择——融通——脱化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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